我是2011年辽宁锦州的scholar齐海博的妈妈,近日应咏晴之邀写一篇纪实,与大家分享一下孩子这几年来不同寻常的经历,或许对其他一些和我们一样情况的孩子能有一些参考作用吧。
锦州属于四线城市,能有机会获得新加坡政府奖学金去新加坡留学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源于2008年一位亲戚的孩子因为全方位优秀被选送,我们才知道有这么个事儿,当时只有羡慕的份儿,根本不敢想我那个普普通通的儿子也能有这样的可能性。
备选的学校除了当时锦州最好的两所初中八中和四中之外,还有盘锦两所,每所学校候选人8人,一共32人,因为当年选送学校分维多利亚男中和四德女中,所以按照性别等额从参加完中考,并被本市最好的高中录取学生里,由各校推选出候选人,等待新加坡学校派人来现场选拔。
由于城市小,家长们的眼界也相对窄一些,更有许多家长舍不得15岁的孩子独自飘洋过海去留学,所以好多中考成绩优秀的孩子直接放弃了候选名额,我儿子是本市16个孩子当中中考成绩最低的,并且还是依靠当地政策高校博士子女加10分之后才勉强够线的,实力可想而知。
因为2006年孩子爸爸读博时在新加坡A-Star工作过两年,这期间孩子在国内办理休学去新加坡裕廊小学读了一个完整的四年级,所以他当时的英语口语和听力都好于本地学生,再加上孩子大伯一家在新加坡定居多年,在选拔前的十几天里每天晚上通过视频和他用英语对话,猜测面试话题并有针对性的进行训练。
我在网上查找大量的智商测试题让孩子练习,因为我们知道新加坡选拔方式包括英语笔试、智商笔试和英语面试,我儿子从小就喜欢数学,学过三年奥数,初三时还曾获得过全国数学竞赛一等奖,智商这方面应该没有问题。孩子从小文艺、体育特长很多,诸如钢琴十级证书等有着丰富的获奖资料,我和爱人都在高校工作,整理资料能力比较强,我们把简介翻译成英语,用中英双语介绍自己,充分展示了孩子的优势,装订成册,另外,父母的工作背景和高学历的遗传基因也为他增色不少,可以说在新加坡来人选拔前我们已经做足了功课,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于是,在我们充分的粉饰下,自身条件还不算太差的他被维多利亚的老师选中,以7:32的比例胜出,并不足够优秀的他拿到了这个难得的名额,当时的我真是非常的激动,可孩子却不以为然,没有露出该有的高兴表情,因为他的内心并不十分渴望去新加坡读书,或许是他曾经在那里上过学而没有了新奇之感,或许是他当时太小并没有完全的自主能力只能听从父母安排,也或许是他对自己的实力没有把握吧,总而言之,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为他未来的坎坷经历埋下了伏笔。
从8月初拿到全奖名额到11月9日登上飞机,这三个月时间他除了每天上一节外教口语课之外几乎都是在玩儿电脑游戏中渡过的,孩子长得小,心智也小,玩心太重,当地高中又不让借读,我们大人白天还要上班,下班后家里还有一个4岁的小儿子需要照顾,当时的他没有自律性在家自己为去坡读书做准备,起码对英语的储备做得很不到位,维中的老师来锦州选拔后临走前安排孩子们利用这段空闲时间多读一些英文报纸,还要加大对单词量的积累,这些都没有完成,回想起来我也很痛心和懊悔,当年对他要求太不严格了,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时光,后来听说一起到维中的哈尔滨和大庆的孩子这几个月过得很充实,白天到当地重点高中借读,业余时间自学英语,所以在去坡读书时我们就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
在坡的前两年,孩子还算是快乐的,周围有全国各地同样选拔去的小伙伴,还有设施完善的学习生活条件,他还有优越于其他人的大伯一家在坡的照顾,所以除了巨大的学习压力之外,他生活得比较开心。
但是“除了我之外全都是天才”的不争事实也让我们跟他一路忐忑地经历了每一次考试。他的成绩在留学生里始终处于后面,主要是因为他的英语不过关,负责留学生的王军老师急得够呛,和我多次通过邮件进行沟通,他说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曾经在新加坡读过一年小学的齐海博英语会很差,让我们想办法帮他找补习老师,可是孩子坚决不同意。
其实他在国内时就比较偏科,数学好语文差,英语也只是普普通通,在坡读书的那一年之所以获得了校长亲自颁发的成绩最快进步奖,也是因为数学过于突出,英语和科学两科的成绩基数太低,所以总成绩才显得提升迅速,但是直到学年末他也不能完全听懂老师的讲课内容。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并没有发自内心的努力向上,学习自主性不够,刻苦程度不够,每个假期回国时也大多是在玩儿中渡过,多次劝说也无济于事,加上在“高手如云”的留学生里智商太过于普通了,英语成绩差也直接影响了他对其他学科的学习。
由于从他们这一届开始取消了直通车,所以到坡两年后要和当地学生一起参加O-Level中考,好在有惊无险,虽然成绩并不理想,但他最终还是考入了淡宾尼高中,不过因为英语不及格,在高一学年末他要再次参加英语单科的中考,如果再次不及格,就要被取消奖学金了。
高一这一年他状态见好,与周围同学的差距不那么大了,与同学相处也很融洽,学年末成绩数学和化学拿到了A,物理和中文是B,但是英语却是U,很难提高。2015年1月再次的英语考试,幸运之神不再眷顾,英语成绩为S,我们不得不面临又一次的失败。
最终的结果不仅改为自费,而且还被迫离开原来的高中,选择进入当地一家补习中心迎接英联邦的A-Level高考。记得当时孩子哭着和我们说不想在新加坡待了,要回国读书,可是我咨询本地的几所高中,问是否可以插班读高二,都说解决不了学籍问题,必须从高一读起,我们已经比同学晚了三年,真的耽误不起了啊。所以只好劝他咬牙坚持,再努力一年吧。
说到这里我十分感谢新加坡的爱心人士咏晴姐,她与我们素不相识,但是多年来一直关注我们这个留学生群体,让远离家乡的孩子们有了依靠,有困难第一时间就想到找咏晴阿姨,也让国内的家长们非常放心,我也是经人介绍结识咏晴姐的,在我们最困惑时,最走投无路之时寻求到了她的帮助。她甚至把孩子请到她家里做客,了解孩子的心声,及时伸出援助之手,给我们这样焦头烂额的家长们以安慰,帮我们出谋划策,这份恩情真是让我们无以为报。
2015年是我们全家最灰暗的一年,真是往事不堪回首,虽然有他大伯大娘经济上精神上的无私奉献,但他仍然处于崩溃的边缘,无助、无奈、自责、悔恨、痛苦甚至厌世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与父母几乎断绝了来往,拒绝沟通,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不接,我们只能从哥嫂那里得到些间接的信息。
后来听他自己回忆那一年的春节,他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喝了许多白酒,边喝边哭,面对十几万元的经济负担,面对巨大的学业压力,他醉得一塌糊涂。尽管后来他同意了找英语补习老师,他也还算是努力,但是整个人的状态始终是萎靡不振。
11月28日孩子在惶恐不安中结束了新加坡A水准高考回国。我当时的想法就是只要孩子没有自杀,没有疯掉,能够正常参加考试,然后平安回到锦州,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了。接下来等待成绩的三个多月时间他是怎样渡过的?我们不敢问,不敢提,只能是一味的迁就,任由他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眼睁睁地看着他茫然的在玩游戏打发时间,胡乱地熬着难过的日子,却也无可奈何。
2016年3月4日,我的45周岁生日,犹如晴天霹雳,A-Level放榜,海博四科全C,英语S的成绩没有希望考取新加坡的公立大学。何去何从?选择私立大学还是去其他国家?或者是选择回国补习参加国内高考?再或者是选择回坡补习来年再战?手足无措的我不由自主的嚎啕大哭,把几年来压抑在心中的各种情绪肆意释放出来,没想到的却是我的儿子搂着我的肩膀不停地安慰我不要伤心,他决定参加2016年6月7日的中国高考。
尽管明知没有希望,但还是买了往返机票让他登机去坡填报志愿,不出所料,一无所获的他3月15日返回锦州。主意已定,决心已下,此时距离高考仅剩80天!一天国内的高中课程都没有读过,几乎完全是裸考状态的他直接参加高考,这可能吗?
万幸的是他以社会考生的身份在最后一次高考补报名时赶上了末班车,在坚决学理,坚决当年考上的理念之下儿子在一个鱼目混珠的补习班开始了“高考冲刺”。
一夜之间他似乎换了一个人,玩游戏的笔记本电脑被束之高阁,取而代之的是摞起来一尺多高借来的各科教材和堆积如山的练习册、综合试卷。每天早早起床上学,半夜12点才回来,儿子开始了苦行僧式的生活,每天几乎都不怎么说话,经受着一轮又一轮的各种模拟考试,这种冰火两重天的生活现在想来还像是做梦一样。
他以自己的方式进行复习,英语和语文几乎不学,数学也有取有舍地只学他认为有希望拿分的几大类型题,完全舍弃几部分难点,把大块时间用在物理、化学、生物的理综合上来,300分满的理综合由一模的45分直到高考的145分,整整提高了一百分!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12届scholar家长盘锦的霖妈雪中送炭,在孩子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无私奉献,身为高中生物教师的她在百忙之中抽出一整天时间无偿给我家孩子补课,这份恩情永远难忘!
6月23日傍晚我们在电话里查到了他的成绩:数学101/150分,语文92/150分,英语118/150分,理综合145/300分,总分456分,外加归侨子女5分,最终高考成绩461分。
对于这个结果我们还是相当欣慰的,起码比我们的预期要好得多。填报志愿时由于他的兴趣方向比较明确,一心想学计算机,在我们三人意见一致的前提下,最终选择了将大连处国语大学的英日双语计算机专业作为首选,并顺利的于8月7日收到了红色的录取书。2016年9月4日儿子去大连外国语大学软件学院报到,开始了他一直向往的国内大学生活。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人啊,真是欲望无止境,怎么说呢,我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许失落感吧,有时候我就想如果我们当初不去新加坡,2014年海博就应该顺利地参加高考,以他以往的成绩,保守估计600分算是正常发挥,不说是985高校,最起码211大学是没有悬念的。
可是现在呢?晚了两年读大学,流落到了这么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每年花费三倍于普通大学的学费,我们是否失去的太多了呢?他爸爸却不这么看,他说男孩子晚两年无所谓,出国几年见了大世面,开阔了眼界,锻炼了能力,提高了素质,过了语言关,这些无形的收获是用多少钱也买不来的呀!
美好的大学生活带给了儿子一个全新的多姿多彩的世界!就像鱼儿游进了大海,马儿放归了南山,他的眼前一下子亮了起来,大学给了他展示自己才华的平台,他身体里的所有细胞全都活跃起来,我们感受得到他对大学生活的格外珍惜,作为老大哥他对同学们有很强的包容性,他向我们流露出来的快乐真是无以言表。
学业上游刃有余,原来最头疼的英语此时成为了一种独特的优势,计算机专业所需要的各种高数学科让他觉得得心应手,期末考试九十八九分成为一种常态。
另外,由于从小学习了各种特长,所以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让他有机会在各类比赛中展示自己,全校运动会单人跳绳两次冠军;
• 四年来分获三次一等奖学金一次二等奖;• 四、六级及专四一次性通过,有些可惜的是受疫情影响今年上半年的专八考试停考,所以错失了这个分量很重的合格证。
另外他还给英语老师当助手为国家级科研项目做英语翻译,应学院团委之邀给同学做报告分享学习经验等等,每天忙得不亦乐乎,时间安排得满满的。
2019年初原本不打算考研的他突然间感到自己知识储备不足,决定考研。
没有我们父母的任何帮助,自己在大连租房,找复习资料,听网课,每天去学校图书馆学习,放学回家自己买菜做饭,潜心苦读数月,暑假期间也只回家待了短短的几天又赶回大连继续学习。
他把二十年来的全国考研试题全都用心的做了一遍,考研前做了充分的准备,目标学校西安电子科技大学计算机学院,虽然它只是211而非985高校,但是计算机专业在全国排名比较靠前,有其独特的优势,尤其是人工智能专业更是名列前矛。
功夫不负有心人,2020年2月20日考研成绩公布,数学97/150,英语67/100,政治62/100,专业课118/150,总分344分,顺利进入复试。
特殊时期的复试在网上进行,我们在客厅里焦急地等待着,时不时从孩子房间里传出各种专业性问答,从他流利的双语对话中我们已经猜出了大概,他的面试整整持续了一个半小时,他与众不同的成长经历和沉稳自信的性格让老师对他十分满意,复试成绩很高。
5月21日从西安电子科技大学计算机学院官网查到了最终的录取通知,如他所愿!
在开学前的这几个月,为了充实自己,提高实践能力,儿子主动在网上求职,通过了大连东软的面试做实习生,业余时间还兼职做翻译,并且成为签约的考研导师,辅导下届学弟学妹备考,同时还努力完成西电刘西洋导师交待的任务,提前进入角色,孩子说每天他都很辛苦,但是他很快乐!
7月中旬突发的大连疫情使得孩子“有家难回”,不得已只好于八月初从大连直飞西安,在没有任何家人的陪伴下独自踏上了新的征程。
我虽思念,但已全然放心,因为我知道他的能力足以让他独自面对各种困难,他已经找到自己正确的人生方向,跌倒了爬起来继续前行,因为路就在自己的脚下,路就在远方……